“留学骗局”：拿什么终结你

“野鸡大学”滥发文凭、违规运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中介（迪克森中国办事处）在打交道，然后他让我们就这样子去美国了）；

中国生源缘何成了“优质客户”（我们国内内地的一个受教育者他更关注的是我接受高等教育或者一个文凭）。

教育部频发留学预警，假文凭事件为何依旧络绎不绝？丑闻背后折射出出中国留学教育的何种顽疾？新华社评论员带您一同揭开“文凭工厂”的背后骗局。

【演播室主持人】新华视点，带您走向新闻制高点。您好，我是乔岩冰。

【评论员】您好，我是王攀。

【本期评论员】王攀，新华社记者，长期关注社会热点问题。

【演播室主持人】时下，出国留学俨然是一种时尚了。旺盛的留学需求不仅撬动了数百亿元的留学市场，也为不少“洋文凭工厂”的存在提供了土壤。这些天，留学市场再曝丑闻。美国迪克森立大学发布的一份内部审计报告指出，学校违规招收留学生并滥发文凭，其中９５％为中国留学生。“野鸡大学”如野草般屡烧不尽，这些“文凭工厂”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呢？一起来看记者的调查。

【解说】一夜之间，上海建桥学院的学生刘华发现自己全力争取的留学机会似乎更像是一个复杂的国际骗局。

２０１１年９月，在与美国迪克森州立大学中国办事处沟通好后，刘华所在的上海建桥学院开始向全校宣传，学生可以报名参加迪克森州立大学交流项目，并有机会去迪斯尼实习。

【同期】上海建桥学院学生　刘华：

 我们自主报了名，然后迪斯尼那方面还有学校自己首先做出了人员筛选。经过各项角逐，我们总共十几个人就被这样选拔出来了。然后办理签证，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中介（迪克森州立大学中国办事处）在打交道，然后它让我们就这样子去美国了。

【解说】根据当时的宣传资料，刘华是作为中方优秀本科生，先在迪克森学习１个学期至今年５月，再到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的“迪斯尼世界”进行带薪实习，同时学习迪斯尼学院的课程。整个交流项目为期１年。

无需考托福雅思，母校是中方合作方，种种条件和保障让刘华下定了赴美的决心。

【同期】上海建桥学院学生　刘华：

 我主要就是看中迪斯尼这个项目实习的机会，其次是因为自己以后还会有可能会去美国这种发达国家去留学。

【解说】然而就在２月１０日刘华赴美１个月后，一份审计报告将迪克森州立大学推向“滥发文凭”的风口浪尖。报告显示，自２００３年来，在迪克森州立大学４１０名被授予学位的外国学生中，只有１０人真正完成了必需课程。据统计，不合格学生中约９５％来自中国，也有部分来自俄罗斯。

刘华这批学生瞬间被卷入这场风暴，审计报告显示他们的英语水平并没有达到迪克森州立大学的入学标准。为此，学校还组织了一场测试。

【同期】上海建桥学院学生　刘华：

是一月，一月份的二十几号吧，反正周四，那天是周四，然后说周四我们要举行那个所谓的托福考试，然后判别一下我们的去留。

【解说】虽然刘华考过大学英语六级，但还是没能通过迪克森大学的这次临时测试。和他一批考的二十多个中国学生里，通过的仅有４人。不久后，校方告知他们必须回国，此次留学路就这样划上了句号。一个多月的留美时光，就这样收场，刘华想到了向母校求助。

【同期】上海建桥学院相关负责人：

它是不按照合同的考试，没有得到我们的许可，没有经过商量。我告诉你，（事发后）学校里（上海建桥学院）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安排了。

【演播室主持人】我们在片中看到，事件的当事人刘华本来是满怀抱负，没有想到刚到美国一个月的时间就不得不打道回府。那么这其中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波折，究其原因就是刘华去的这所位于美国北达科他州的迪克森州立大学涉嫌滥发文凭。那么这所学校是不是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野鸡大学呢？请今天的嘉宾王攀来回答。

【评论员】是的，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那么我们可以说迪克森大学让我们对假文凭，或者是野鸡大学的认识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因为我们以前提到假文凭，或者是洋文凭的造假，那么它牵涉到一些野鸡大学往往是这样一些所在国认为是正规的教育机构，但是不被我们国家所认可，特别是不被我们国家教育部所认可的这么一些教育学院，那么它发出来的文凭自然也就是一些假文凭。

但是迪克森州立大学它并不是这样的一个情况，那么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实际上这所大学是一个标准的一个州立的大学，它的全名应该是一个叫Ｄｉｃｋｉｎｓｏｎ　Ｓｔａｔ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它是经过了美国中北部大专院校联盟高等教育委员会认可的，那么我们知道在美国它注册一个大学，成立一个大学并不需要政府部门去官方认证，它是通过社会机构中介组织，大家公认的协会来认证的。那么实际上州立大学是通过这个认证的，那么随后我们从它官方网站也可以看到，包括检索也可以查到，包括它的很多专业，包括它的护理专业、教育专业、艺术专业、公共管理专业也是经过美国专业认证机构去认证的，是大家公认的一个认可的大学。它成立时间也很长，在校学生也很多，所以这是一个标准的受到美国认可的一个大学，所以当它卷进到滥发文凭这个事件的时候，它实际上是让人感到很震惊的。那么它实际上不仅震惊了中国的留学生，包括我们的教育界，它使得美方也是感觉到非常出乎意外的。那么现在相关的美国的机构，包括它的高等教育委员会，包括它的一些，甚至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家安全部可能都是在对它这个进行一些调查和追责。所以这个事情从现在来看结果是非常严重的，这也超出了以往我们对野鸡大学、假文凭的这些理解。

【演播室主持人】：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说的这个美国北达科他州的迪克森州立大学它不是我们说的传统意义上的“野鸡大学”，我们的记者其实在调查当中还发现了一些内幕，一起来看一下。

【记者出镜】新华社华盛顿分社记者　孙浩：

我们从中国驻美大使馆了解到，自从美国北达科他州迪克森州立大学违规招收国际学生和发放文凭的报道出来以后，大使馆的教育处工作人员就第一时间前往了当地和校方以及中国留学生取得了联系，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留学生的正当权益，目前这所学校已经和国内不少学校签署过合作协议。

【解说】在大洋彼岸，这所美国公立大学并不起眼。１９１８年建校，原是一所师范学院，直到１９８７年才获得正式大学资格。不过，跨洋过海来到中国后，迪克森州立大学却受到前所未有的“追捧”。从２００３年开始，１９所中国高校陆续与这所学校合作推出国际项目。

作为迪克森州立大学的在华合作方之一，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当时合作是经过教育部认可和审批的，都是按照正规的途径合作。迪克森州立大学被曝出存在诸多问题，他们也很惊讶。

【同期】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院长助理　周正兴：

这个项目我们选择的时候我们也是考察了这所大学，不是实地考察，网上考察了它的资料，看了它也是一个公立大学、州立大学，跟我们还比较般配，也查询了教育部网上公布的学校名单，（迪克森州立大学）也是赫然在列。

【解说】据周正兴介绍，２００７年３月，学院与美国迪克森州立大学签订了合作协议，开展了“双学位项目”和“迪斯尼项目”的合作。先后有五批学生共９８人赴美攻读双学士学位和半工半读的迪斯尼带薪实习。其中，“迪斯尼项目”仅为实习，不涉及获得美方学位，而“双学位项目”则采取“３＋１”模式，即学生在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学习三年，再赴美学习一年，即可同时获得两所学校的学位，很受学生和家长欢迎。

【同期】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院长助理　周正兴：

我们以前一直认为这个项目我们合作是比较好的，一个是去的学生量多，有经济上的吸引力，有学位上的吸引力；第二我们的学生签证百分之一百签证，读书百分之一百读完，没有半途而废的，或者是开除的，或者是逃掉的，或者是赌不下去就退回来的，学位百分之一百拿到。

【解说】对学生来说，这一项目的另一大吸引力在于学费的优惠。周正兴表示，迪克森州立大学的双学位国际项目为中国学生提供相当于学费５３％到６２％的奖学金，折算下来，中国学生所需费用仅仅略高于美国本地学生，使得这样的国际项目在中国大受欢迎。

【同期】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院长助理　周正兴：

这个奖学金的提供对我们学校、对我们学生都有较大吸引力。我们的学生到那里去给他算了一笔账，连吃饭、住宿、学费、医疗保险，主要的美国的所有费用合在里面，一年人民币不超过１２万。

【解说】周恒凯是“双学位项目”的学生之一，在读完这一项目后，又在美国另一所大学完成研究生学业，现已工作。他告诉记者，尽管当时去美国的时候准备齐了各种资料，但是迪克森州立大学方面却对这些资料并不在乎。

【同期】曾就读于迪克森州立大学学生　周恒凯：

我发现我们这边做足工作以后，到了美国好像他们那边对于录取学生这一块，他们的要求好像放低了。没有我们之前操作得这么严格。

【解说】周恒凯说，由于中国学生逐年增多，迪克森州立大学已经俨然一座“小中国城”，这已经影响到了教学。

【同期】曾就读于迪克森州立大学学生　周恒凯：

中国学生在那个学校的数量好像增长得比较快，给学校本身好像也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中国城了。

【解说】２０１１年８月，虚报招生数字事件被曝光后，迪克森州立大学受到广泛质疑。一时间，被很多国内媒体报道为“野鸡大学”、“冒牌大学”。

而记者采访许多留学教育咨询、中介机构的业内人士时，他们普遍认为迪克森州立大学学历丑闻并不是孤例。

【同期】留学监理网总监理师　胡本未：

美国的大学，尤其是公立大学，它财政紧张，想要招很多的学生。恰好中国又有这个需求，所以它就在国内做了很多这样的项目。入学要求比较低，有的可能个别甚至连四、六级成绩都不问，别说托福雅思了。但是有这样的学生就是说，他觉得，有这等好事哈，本来公立大学也比较便宜，又能拿到一个美国的学位，那当然好，敢情好就去。

【同期】中国教育服务中心副总经理　阙登峰：

就是在经济危机以后，美国特别是私立学校它在国内的招生压力是比较大的，那么它就要靠国际学生来去弥补。

【解说】据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２０１１出国留学趋势调查报告》显示，从２００８年开始，中国出国留学人数呈爆炸式增长。２０１０年中国出国人数达到２８．４７万人，保守估计，２０１１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逼近３５万人。业内人士预测，未来三到五年，中国出国留学人数将继续保持高增速发展态势。那么，这些“野鸡大学”的目标为什么总是中国学生呢？

在一些海外高校眼里，中国学生意味着巨大的市场，这和一些中国高校的国际化理念不谋而合，合作办学已经司空见惯：找个洋校、签个协议、送些学生似乎已经成了一条捷径。

采访中，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院长助理周正兴也坦承，在我国留学市场每年高速增长的同时，种种问题也不断发生。周正兴表示，仅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每年就要与十几所国外大学接触，“先考察再合作”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同期】苏州大学应用技术学院院长助理　周正兴：

我们的领导一个都没去过，一次都没去过，包括原来还有个合作项目，就是可以接受我们教师进修，免除所有的学费，只要解决吃饭和住宿费，我们这里教师也没去。那么如果要说我们在国外的考察，签协议之前没有考察这是一个缺陷的话，要克服这个缺陷，真正做到先考察，再签协议，我觉得这一步在我们这个学校来看起来可能还要段较长的时间。说得难听点，每年我们跟外国大学的接触，每年十几所大学总得有吧，那我不可能东南西北世界各地去跑。

【解说】除此之外，“唯学历论”也让“洋文凭”水涨船高，无形中也让“野鸡大学”钻了空子。

【同期】留学监理网总监理师　胡本未：

他觉得美国的文凭好使，美国文凭好用。他忽视了说到底能学到什么，然后你这文凭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同期】２１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熊丙奇：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国内内地的一个受教育者他更关注的是我接受高等教育或者而一个文凭。而不是获得高层次的高等教育，因此首先它关注的是首先你这文凭是不是得到承认，而不是说关注的是你给我什么样的课程体系，你的师资力量如何，我的孩子通过你这样的教育能够得到怎样的教育回报，这是一个很大的差别。

【演播室主持人】刚才我们看到，伴随着商业利益的驱使，海外学校在我国的留学市场还在不断地扩大，那么严格的审查和筛选仅凭网上的资料恐怕是远远不够的，是吧？

【评论员】是这样子的，那么迪克森大学也是非常明确地给我们的一个教训，它现在来说，从刚才短片中来看，我们相关的合作院校，特别像苏州那个院校，它实际上是没有办法通过其它渠道去验证的，那么它主要的信息来源就是互联网网络。

实际上从我们迪克森大学这个事情来看呢，我们要认真看待这个事情，它可以分成三个层面来说，那么首先我们要注意到一个新闻事实，就是在迪克森州立大学发现的发给假文凭，或者滥发文凭的留学生中间，９５％都是中国留学生，那么这里实际上是有相关的数据的。像我们可以看出，它到现在目前为止，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它一共是发放了７４３名学生的档案文件，是有问题的，那么其中有９５％有问题的学生是来自于中国，那么其余少部分来自于俄罗斯。就是我们要思考，就是为什么中国留学生会非常扎堆地出现在滥发文凭的过程中间，那么实际上我们来看本质上还是因为来说，是我们国家包括我们的学子，包括我们的家长，包括我们的学校，它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国际化的愿望和国际化的需求，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一个过程。但实际上这种国际化的需求实际上超出了我们这些学校它所能承受的能力，它并不足以保证这个国际化进程是合法合理的进程进行的。所以换句话说你有良好的愿望不代表你就有良好的落实的可能，所以这个给我们第一个教训就是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对我们的非常迫切的国际化愿望，进行一个监管，或者进行一个指导，我们应该是不是国家教育部门也应该对像这些，包括像苏州这些院校，像一些地方性的院校机构，给他们的国际化的进程，包括它的国际合作，它的交换生计划，它的留学计划，它的共同文凭发放计划都有一个指引或者是一个监督，或者是一个审查。那么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失误情况的发生。

那么第二个从这过程中间来看呢，我们看到中介机构，虽然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证据来说中介机构就是在故意的欺诈，但它确实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就是迪克森州立大学的驻中国的一个办事处，那么包括其他的一些中介机构，那么他们提供的情况跟学子实际上得到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那么这是一个传统的问题。就是这个海外留学机构在华的中介机构，它经常会因为自身牟利的需要，来去进行一个欺诈或者是对学子进行一个误导性的引诱，那么使得发现以后已经是非常迟的了，那么后果还是由这些学子来承认。所以我们想在两方面，就是驻华的这些中介机构可能也要进行进一步的监管，那么及时要披露一些，牵扯到争议，牵扯到这些举报我们都应该及时公布出来，有一个透明公开。那么另一方面对于像这些中介机构如果它一旦犯了这个规，我们就应该立刻取缔，然后予以惩处，那么事后还要追究责任，那么这是一个方面。

第三个方面就是对海外的交流沟通我们想也需要加强的，就是包括像，因为我们现在是个留学大国，我们现在成为全球的很多发达国家，包括美国包括欧洲，它一个很重要的生源来源。那么从我们角度上来说，我们国家的教育部门可以，或者外交部门可以更加力度地去跟海外进行合作，要求对方或者跟对方达成一个合作协议，就是对方也跟我们形成一个交流的一个机制，那么对方也会跟我们配合，就是说他们也及时公布他们这边牵扯到的一些对于中国留学生的举报、投诉，他们也可以及时地公布通报，双方有个合作的机制，这样就可以避免像迪克森州立大学这个事情会拖延这么久，会衍发了有将近有四五百名的学生被卷入进去。

但实际上我们讲到这个问题以后，根本上来说就是我们还是要认真地审视一下自己，就是我们究竟希望在这个国际化进程中得到一些什么，实际上我们从迪克森州立大学这个案件中可以看出来，我们是非常明确的，教育机构非常明确的一个愿望，就是我们要拿一张文凭。所以就是为了这个文凭，所以你才给了这个迪克森州立大学相关人士，他才有操作的动机和源求。如果我们不是这么盲目地渴求它的这份文凭的话，它是不会有这个机会去发放，滥发文凭或者是去涉嫌牟利去做这个事情的。所以我们最终的要反思的还是要反思我们自己究竟需要在国际化的教育合作过程中间需要得到一些什么，我们是不是要更正一下我们的观念，是不是要让我们的学子，让我们学校明白我们在国际化教育合作过程中间我们需要的是能力，是素质，而不是那一纸文凭。我们换句话说还是要彻底避免这个野鸡大学也好，假文凭也好，那本质上的问题就是我们要更正我们自己的这种观念，对我们对假文凭的高度依赖，高度的指望把它摆脱出去，那么最后的结果可能就不会再发生像迪克森州立大学这样一个事情的，也不会让两边的正规院校都卷入这么大的一个丑闻之中，我想应该是这样主持人。

【演播室主持人】的确。由于拥有市场，“野鸡大学”始终保持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态势。面对这种现象，我们在谴责那些违规操作单位的同时建立真正的人才评价标准，从“唯学历论”向“唯能力论”转变是解决文凭造假问题的关键所在。当每一个用人单位在招聘的时候不再以文凭论英雄，当一纸学历承载的是货真价实的个人能力，而不是诸多利益好处时，“繁荣”的学历泡沫也才能够被真正地挤掉。到那时，“野鸡大学”关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好的，感谢收看本期新华视点，再见。

【评论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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